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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人故事:在旅途中遇見的五個人

已更新:2021年7月28日

走在路上的十個月裡,我和四方臉遇見了許多很熱情很善良的人,那些願意送我們一程的司機、那些無條件招待我們的沙發主、那位每次都免費多送我們一份椰子煎餅的阿姨等,我們所受到的大小恩惠寫都寫不完。


然而還有一些人,他們也許沒有對我們特別好,我卻在與他們相處之後,得到了一些啓發。他們的一句話或是一個想法,都足以讓我省思許久,這些人如果不是因爲旅行,我想我這一輩子都遇不上。


或許我旅行的意義,便是爲了要與這些不同背景的人相遇,然後把他們一部分的世界,融入我的生命裡。




Marta


Marta 是我們旅途中的第一個nakama(日語‘夥伴’的意思)。我們在泰國的Pai 相識、在Chiang Rai 重遇,我們一起搭便車到寮國的Huai Xay,一起走過了Luang Namtha、Nong Khiaw 和Luang Prabang,最後才在Vang Vieng 分道揚鑣。


在Luang Prabang 的某一天,我們一起吃著素食自助餐,然後聊到了關於性別這回事。


Marta 認爲性別是一種沒有用的東西,她覺得人生本來就不應該被性別給束縛著,應該喜歡穿什麽就穿什麽、想愛誰就愛誰,何必管你是男還是女。她說如果以後她有孩子,她不會告訴孩子他是男還是女,因爲這一點都不重要。


雖然覺得在醫學上還是有區分男女的必要,但我無法反駁她關於在社會、地位及責任上不應分男女的論點。


老實説,要求男女平等的聲音我聼得多,想直接摒除性別這種區分的想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眼前這個女孩越來越有意思了。



聊著聊著,Marta 忽然說她想提早結束旅程,這話題的切換快得讓我有點措手不及。


“我想家了,你們都不會想家嗎?” 她說。


我和四方臉望了望對方,一致地搖搖頭。


“因爲你們不是一個人。”


Marta 來自西班牙,獨自跑到東南亞旅行,雖然我們時常一起出游,但她始終是一個人。兩個月了,她身邊的旅伴換了又換好像很熱鬧,心裡的空虛卻沒有人可以填滿。


的確,在陌生的環境裡有一個熟悉的人可以聊聊天,可以分擔一些坏情緒,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之所以可以在外面待這麽久,或許不是因爲我有多愛旅行,而是因爲我有一個願意陪我一起旅行的四方臉。


Marta 的一句話,讓我開始珍惜,因爲擁有一個對的旅伴,並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看著Marta,這個平時總是開朗愛笑的女孩,突然覺得她有一點點寂寞。



*最後Marta 還是沒有提早回家,因爲她媽媽罵她說花錢改機票是在浪費錢。




Alex & Lilith


“群婚才是人類的未來。” Alex 說。


Alex 和Lilith 是我們在麗江的沙發主,在我們離開麗江到瀘沽湖的那一天早上,我們四個人窩在小小的房間裡,一邊喝著印度奶茶一邊閑話家常。


“現今的社會壓力太大了,要出外賺錢,還得處理家務和照顧及撫養孩子,一個家庭只有兩個家長根本忙不過來,我們需要更多的家庭成員來一起分擔責任。” Alex 繼續説道。


對Alex 和Lilith 而言,撇開社會所設定的倫理觀念,一段關係中只要大家有共同的意願,多夫多妻制其實並沒有什麽問題,甚至利多於弊。他們說自古以來人性便不滿足於單一的伴侶關係,與其壓抑著或者在外偷偷摸摸,倒不如敞開胸懷,挑選雙方都覺得合適的第三或第四者一起加入這個大家庭。


在群婚的概念裡,一個家庭的所有成員將互相扶持,大家輪流擔起各種責任,也可自由地與任何成員發生關係。一旦有了孩子便由大家一起撫養,並沒有分誰才是誰的親生父母。


“群婚家庭裡最重要的是百分百的坦誠,之間沒有猜疑和隱瞞,有問題就一起解決。” 我看見Lilith 在一邊附和著點點頭。


“你和Alex 之間有100%的坦誠嗎?” 我問Lilith。


“當然有。” Lilith 露出堅定的眼神。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們的話題就圍繞著群婚的好處和一夫一妻制的問題,Alex 和Lilith 分析得有條有理,但我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群婚真的行得通嗎?真的可能同時愛著這麽多人嗎?真的不會有爭寵、嫉妒和老鼠屎嗎?是我平日宮鬥劇看太多嗎?Alex 和Lilith 的想法會不會太烏托邦了一點?


雖然我腦海裡有滿滿的問號,但一時間又問不出什麽來,我想我當時的臉一定看起來很疑惑。


直到我們離開他們家走在路上,我還是一直在回想著群婚這件事。


“如果誰都愛,是不是其實等於誰都不愛?” 我問四方臉,他只是聳聳肩說不知道。



迎面一陣風吹來,我突然想起Lilith 在我們離開之前還拜托我千萬別告訴Alex 她藏了好幾部電影在他們電腦内的事。




Joseba


Joseba 在柬埔寨的Battambang 開了一家Human Gallery 畫廊,裡頭展示的全是他拍下的肖像照。


來自西班牙的Joseba 是一位人道主義攝影師,他從2010 年開始花了四年的時間,騎著脚踏車走過了世界許多偏僻的角落。他選擇騎脚踏車,是因爲想更容易走進當地人的生活。


“我到過許多很窮和落後的地方,那裡的居民如果看見我駕著大車到訪,那種貧富的距離感立刻就產生了。” 他説。



Joseba 旅行的目的,是爲了宣揚人權。


“地球上有許多人的聲音不被聽見,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他們擁有人權。” Joseba 就是想為這些弱勢群體發聲。


他說他厭倦了遊客們在街上沒經過別人的允許就隨便拍別人肖像的畫面。


“這也是人權的一種,只是沒有人在尊重這個。”


“這個世界真的很奇怪,大家都喜歡拍窮人的肖像,越窮就越多人拍。在酒店大廳看見有小孩衣著光鮮地在吃棒棒糖,怎麽就不見得有人想拍?”


很好笑卻很真實。


在Human Gallery,除了四個稍微陌生之外,其他所有的臉孔都是Joseba 的朋友。他記得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每一個人的故事。他拍的照片裡除了有眼神,也有靈魂。


Joseba 的行善很低調,他沒有大事張揚,也沒有媒體的吹捧,我們這群到訪的旅客便是他最大的使者。只要我們每一個人回去後成功把他的思想傳達給另一個人知道,如此傳開來,久而久之這世界將變得更加美好。


“這個世界不需要更多的政治家或科學家,我們只是需要多一些善良的人。——Joseba”



*由於新冠疫情嚴重影響了Battambang 的旅遊業,Human Gallery 於2020年3月正式結業,Joseba 也於2020年6月重新上路,繼續了他為人權發聲的旅程。




Kiyo


我們和Kiyo 的相識,得從一張照片和一部翻譯機説起。


那一天我們在蒙古的Zaisan 紀念碑吹著風,Kiyo 走過來很有禮貌地要求我們幫他拍一張照,我們當然不拒絕。


“Japanese?” 四方臉問。


“Yes。” 他露出了很親切的笑容。


我們想繼續説些什麽,但Kiyo 向我們比了等一等的手勢,然後從口袋掏出了一部很酷的翻譯機。


來自大阪的Kiyo 一個人來到蒙古旅行,因爲語言不通只好隨身帶著翻譯機。他說昨天才剛從戈壁沙漠回來,全蒙古他只找到一位會說日語的導遊,而且整個團只有他一個人,很貴但也沒辦法了。


當Kiyo 得知我們這次是辭職去長期旅行後,他露出了驚訝且羡慕的眼神,馬上拉著我們問了許多我們一路上的經歷。但由於他買了看喉音表演的票,只好先走一步。


“等下一起吃晚餐吧,我請客。” Kiyo 熱情地說。


儘管我們説了很多次我們可以自己付錢,但Kiyo 很堅持。


“我是有收入的。” 他笑著說。我們直接被KO。



那一天晚餐,我們仨就像是許久不見的朋友一樣聊個不停。Kiyo 外表看起來忠厚老實,卻是個冷面笑匠,每一樣東西在他的嘴裡都可以變成一則笑話,惹得我們一直哈哈大笑。


Kiyo 也是一個熱愛旅行的人,雖然每年只有兩個星期的年假,但忙碌的生活並沒有澆熄他對旅行的熱忱。他和我們分享了他曾經到過的國家,那名單長得我完全記不住。但被問及他最愛的是哪一個國家時,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伊朗。


“伊朗的人非常非常熱情。有一次我向路人問路,但因爲語言不通很難解釋清楚,那路人就乾脆招了一輛計程車親自把我送到目的地門口,然後再自己走回去。” Kiyo 的眼神充滿了感動。


“很多人覺得伊朗是一個很危險的國家,其實都是媒體製造出來的。”


知道我們也想到伊朗旅行,Kiyo 和我們分享了許多小貼士,比如外國提款卡無法在伊朗提款機取錢、在青年旅舍想入住同一間混合床位房,男女必須假裝互不相識,如果是相識的話就會被分派到不同房間等等。


Kiyo 說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突尼西亞,他要去看看星際大戰取景的地方。説完,他馬上又和我們分享了許多突尼西亞的照片,說得眼睛都發光了。


看著Kiyo 和四方臉一邊大口喝著啤酒,一邊從旅行聊到棒球再聊到柔術和柔道,雖然每一句對白之間都隔著一部翻譯機,但絲毫未阻兩人之間的談笑。


Kiyo 應該是一個很喜歡分享的人吧?難得在路上遇到能夠隨心暢談的人,總是獨自旅行的他應該很開心吧?我們有沒有讓他感覺相逢恨晚?有沒有讓他在蒙古的最後一夜變得更加美好?


那一晚,我們聊到餐廳打烊了才離開。在街頭和Kiyo 道別的那一刻,我們説好我們一定要再次見面,或許是在日本,或許是在他向往的突尼西亞。


那時候,就讓我們請客吧。




David


在Zaisan 紀念碑,除了Kiyo,我們也認識了David。


“他看起來像個好人。” Kiyo 走後,David 對我們說。



其實剛抵達紀念碑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David 了。他沒有和任何人説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觀察著每個人。


David 是蒙古和韓國混血兒,他從小在美國邁阿密的街道長大,但他沒有身份證明。在他成長的國家的眼裡,他並不存在。因爲沒有身份,他的一生注定要比別人曲折。


因爲沒有證件,David 沒辦法接受正統教育,他在街上混著長大,他的西班牙語比英語還流利。


這20多年來他總是四處漂泊、居無定所,他說他到過許多地方,如今在輾轉之下來到了蒙古。


“蒙古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這裡沒有海。”


David 很喜歡海,他的大部分日子都在海上或以海爲鄰的地方度過,他的大腿甚至還留著被鯊魚咬過的傷痕。他說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澳洲,知道我們來自新加坡後,他竟然問我們能不能從新加坡游泳到澳洲?


“應該是不能吧……” 我們齊聲說。


“是哦,那只好再想想辦法了。” 他若有所思地説道。


David 認爲世界就是一個地方,世界本來就沒有國界,所有的邊界都是人類自己畫出來的。他想不明白爲什麽世界要有國家之分,爲什麽同樣身爲地球的公民,在地球上移動竟然需要看護照看國籍。


他也認爲人不應該一出生就被出生證給約束著,畢竟在哪出世並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事,所有的身份證明只不過是系統内的一個數據而已,爲什麽人一生的權益得取決於一張紙?


這些問題,我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


我很想繼續聽David 的人生故事,可惜已經到了約見朋友的時間。或許我們往後不會再見面,但我希望他可以順利抵達澳洲,繼續和別人分享他如何與鯊魚共游、如何乘風破浪的事跡。


離開時我回頭望了望,David 依然默默地坐在那兒,等待下一個願意聆聽他的故事的陌生人。




後記:


以上的五個(應該是六個才對)人,有些我們其實只見過一面,但在我們旅途交錯的那一刻,他們把我帶到了另一個我從未涉足的世界。他們帶走了我的一點無知,也留下了一點他們的人生片段,讓我的旅途不再是一條單調的直綫。


因爲他們,我帶回家的不只是照片和灰塵;因爲他們,我的旅程才會如此的獨一無二。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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